族人在趙震天胸口劍傷上糊了一層發綠的草藥,勉強止住了血。
趙震天一路責備着傻妞剛剛臨走前不該突然跑到魑魅王身邊,還扯了扯他的鎧甲,想到魑魅王低頭看着她的胡鬧,趙震天心有餘悸。
傻妞雖傻,嘴倒挺硬,聽谷主這般說,眼淚吧嗒吧嗒滴落,只一個勁兒嘟囔着:「我就去,我就去,我就去……」
眾族人聽着傻妞這般,只是搖了搖頭。
趙震天也不明白她為何哭,可能自己話語太重了吧,只好摸了摸傻妞的頭。心想,這可憐的娃,從小被拋棄,不知父母為何人,拾來時,還受了嚴重的燒傷,這腦子,不知是不是燒傷導致的。
想到這兒,趙震天搖了搖頭,胸口的劍傷一陣疼痛。
他們停住腳步,回頭望了眼鑄劍谷,繼續向林深處走去。
「大家注意野獸,注意腳下。」趙震天不願族人攙扶,執意走在最前。瞎眼婆婆拒絕鑄劍士的幫助,在傻妞的牽引下艱難挪着步子。
鑄劍谷已完全被密林遮擋住了,眾人的腳步也更加決絕了。
山路雖艱難,但一路平靜,沒有任何走獸,沒有任何異樣。
星月絲毫不願露面,只有零星的火把照着路。
只聽見腳踩覆雪發出的咔嚓聲。
往何處去,眾族人沒有問,趙震天也正在想,青鳴山?太遠。投蕭王朝?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,這般貿然投靠,太過危險。
一路無言,只有零散的孩啼聲,還有傻妞時不時咯咯咯的笑聲,只有傻妞一路蹦蹦跳跳開心極了。
走下一山,至稍平緩處,兩山交接的谷地鵝卵石平鋪,溪水不深,倒是個暫作歇息的好地方。
趙震天示意大家休息片刻,鑄劍士四周戒備。
趙震天朝鑄劍谷方向望了望,雖然什麼也望不到。
「你在擔心她?」
趙震天一愣,回過神來,看了眼妻子方小玲,欲言又止。
「在孩子安全之前,你哪裡也不許去!」趙震天妻子顯然很生氣,臉上更多的是不安。
「放心吧,除非戰死,否則絕不會讓你們受丁點傷害。」趙震天安慰道。
「震天,谷主,谷主啊!」瞎眼老人喚着,她一路上都在神神叨叨的。
「三姑!不要緊張,我在這兒。」趙震天走近瞎眼老人。
「震天吶,」瞎眼老人緊緊捏着趙震天的手,很是不安,「你們,你們先走吧,不要管我這瞎老太了哦。」
趙震天聽得出來,她是在擔心趙凌,略作思忖,只好安慰着:「三姑,趙凌雖不是魑魅王對手,但若是想全身而退,並不困難。」
「我就是怕她繼續糊塗呀!」瞎眼老人說著又流起了淚,不再說什麼,只是不停的哭罵起自己來。
「谷主,此事定有蹊蹺,魑魅王能不能找到圖,會不會追殺我們,師叔又是被誰殺的,若真是計謀,前路定有阻攔,我們得快些繼續趕路才是!」一鑄劍士說道。
趙震天抬頭望了眼漆黑的夜,「這長夜背後,定有陰謀,非魑魅王,非西羅人,非蕭王朝。」
「那是誰?」
趙震天皺着眉,「不確定,或許是東羅人,他們擅長陰謀詭計。」
「那倒沒必要擔心了,惑天教古耶武功絕非谷主對手。」一劍士隨口說道。
趙震天搖了搖頭,「所以,這才是我最擔心的。」
眾人不解。
「趕路吧!」趙震天一聲令下,眾人紛紛趟過溪水。
剛過溪水,迎面的樹林里,有微微抖動。
鑄劍族人拔劍以待。
見已暴露,眾人不再藏匿,紛紛躍出深林。
率先飛出的竟是一名女子,不超三十的樣子,算不得美艷妖嬈,倒也稱得上饒有韻味,束髮,衣着並不講究,一身黑衣,倒也落得大大方方,手中無刀劍,也無其他兵器。
「孫六娘!」
趙震天識得此人,「清蓮派獨門秘籍玉女劍指獨步天下,沒想到,也會對我鑄劍谷動起心思來!枉天下人讚許清蓮獨秀於江湖,玉女清白於人間,到頭來,不過徒有虛名,實則齷齪不堪!」
「住口!」
孫六娘還沒來得及生氣,緊隨其後飛出的一道士破口大罵,呵斥住趙震天:「狂妄之徒趙震天!藏鑄劍谷,鑄殺人器,其心險惡至極,乃江湖武林之公敵!」
道士說罷,看了眼孫六娘,孫六娘完全無視他。
「哼!盡緣觀曹蚡,」趙震天一看他手中長劍的劍尾拖着道士的拂塵如一條尾巴,整體裝束倒端端正正,笑道:「盡道義之心,圓眾生之緣,如今看來,你早將盡緣師尊的話扔進了茅坑了,哈哈哈!不如,將盡緣觀改名為紅塵樓罷!哈哈哈哈!」趙震天眼見一個個名門正派出現,驚愕之餘,更是憤怒。
「不管改成什麼,終究還在這個江湖,比起鑄劍谷從這個江湖消失,總要…哼,呵呵,哈哈哈!」說話的一行四人,正是黑風堂四兄妹。
劍拔弩張的談笑間,已有十三大派陸續出現,正立溪畔。
大戰,一觸即發,但,誰也沒有貿然出手,各大派都想撿便宜。
「罷了!」趙震天見江湖高手如此之多,倒也沒有絲毫膽怯,「罷了,只是,敢問各大派,今日闖鑄劍谷所謂何事?我趙震天素來與江湖無冤無仇,這其中,怕是有何誤會?若是被奸人利用,我們自相殘殺,豈不是江湖一大憾事。」
各大派面面相覷,不好道出實情,倒也找不出好的說辭。
「休要狡辯!」盡緣觀曹蚡義憤填膺,挺身而出,振振有詞,指手畫腳:「趙震天,你問我們各大派為何來?那我倒要問問你,鑄劍族有多大的殺孽?」
「鑄劍族並無殺孽!」趙震天堅決道。
「笑話!你既無知,那我便讓你死的明白。」曹蚡微微上前一小步,朝眾門派掃視一眼,「眾門主,請問,劍客殺人用何物?」
「當然是用劍了!」一人答出,眾人紛紛附和。
「劍從何來?」
「鑄劍谷!」
曹蚡洋洋得意,拔得頭籌的感覺溢於言表,他走近孫六娘,繼續大聲道:「鑄殺人之器,助殺人之力,成殺人之實,何罪?哼!該當何罪?」
「與殺人者同罪!」
「與殺人者同罪!!」
「與殺人者同罪!!!」
「……」
眾門派對這一套說辭紛紛肯定。
「笑話!劍有雙刃,可防可殺。持劍者心術不正造殺孽,與劍何干?」趙震天悍劍矗地,呵斥一聲。
曹蚡心頭一驚,臉上一熱,感覺下不得檯面來,他後退兩步,高聲叫囂:「持劍殺人,已成事實,何須狡辯?今日,便是鑄劍谷的末日!」
「對,今日,便是鑄劍谷的末日!」
眾派叫囂起來,卻沒有率先殺出的。
「也罷!」趙震天一語出,眾派頓時閉了嘴,「也罷!也罷!族人無辜,我,趙震天,與鑄劍士同擔此責,敢問,眾派可有異議?」
「這?」眾派交頭接耳,小聲嘀咕。
「這沒了脅迫他趙震天的人質,這該如何拼殺?這可如何答應?」
「十三派對決一個受傷的趙震天還怕什麼?」
「對,拖也拖死他!」
「對,就這樣!」
「……」
「好!」曹蚡已然成為各派默認的代言人,義正言辭道:「我盡緣觀向來有一說一,無關者無罪。倘若有其他門派不講江湖道義,加害無關者,我曹蚡第一個不答應!」
趙震天命族人先撤,方小玲抱着天成不肯離開,瞎眼婆婆勸道:「離開後,他進可戰,退可逃,沒有人能夠阻止他,若留下,只能成為他的牽絆。」
方小玲這才抱着天成,狠心扭過頭,跟隨眾人離開。